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肆拾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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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,猫都能闻得出来。但主人身上的味儿是它从来(以后也)没有闻到过的。直觉地令猫有点不高兴,当人发脾气的时候身上往往会散发类似的味道。可是主人从来没发过脾气,他甚至没有什么情绪。哦!是有的,不过得身边有另一个主人才行。泡泡的名字就是叫霈霈的女人起的,所以她应该也算它的主人吧?她身上的气味就让人安心多了。“…你该多出去走走。”女主人说:“老在屋里闷着,心情也会差。”“不会。”主人微微笑着,手指来逗泡泡:“有泡泡陪着我。”女主人叹口气,主人把头靠在她的肩上:“你偶尔来看看,就已经很好了。”泡泡炸起毛来,照理说,动物做出这种亲昵的行为是想要交配。可是泡泡闻到了令猫非常不快的味道,这绝对不是荷尔蒙。它在妈对野狗威吓时就曾经闻到过类似的气味——它知道妈是真的会跟野狗以命相博的。那么现在,两位主人是谁想咬死谁呢?泡泡炸着毛跑远了-其实泡泡还是挺喜欢两位主人的。女主人不在这里住,主人跟它住在这里,每天早上出去晚上回来,给它吃的喝的玩的,还允许它在床上乱跑。有时候他整天呆在家里不出门,连饭都不吃,就只呆呆地在沙发上或者什么地方坐着,眼睛里空荡荡的,黑得吓人。这时候泡泡拍他一爪子,他就会回神,然后轻轻抱起它问:“你也想她了吗?”泡泡才不想,泡泡谁都不在乎。

屋里总是弥漫着淡淡血味儿——这么淡的味道人类肯定闻不出来,老狗说得对,人类确实蠢——但泡泡能闻到。它知道血是从哪里来的:主人的双手总是免不了伤,他有时候会细致地顺着手掌纹理拿刀尖细细划过,这个时候血腥味会更重。这样一定会疼,泡泡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这么干。卫生间里也会有血味儿。每隔一段时间,主人浑身上下都会有淡淡的血味儿——平常这种血味儿只会留在手上。有一次它在屋里撒欢,撞倒了卫生间的纸篓,里头有那种卷起来的棉布一样的东西,上头就带着血。哦呦,人类可真是麻烦。但这个人类、这个主人,算不上讨厌,毕竟他没饿着它。当猫要知足-家里很少来人,多数时间是主人一个人,有时候女主人会来,除此之外,只来过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。先说这个女人。这女人给泡泡的印象太深刻了,门儿一开就弥漫着刺鼻的香水味,害得泡泡打了好几个喷嚏。那女人看见泡泡,笑了一笑:“还养了猫?越来越像个人了。”主人给她倒了水,语气没波没折的:“您应当提前说一声。”女人又笑一笑:“只是来看一看,不碍什么大事——最近怎么样?”“很好。”“脸色这么差,可算不得很好。”女人说:“要知道,智力水平超群,并不意味他就能成为一个正常的人。”女人的目光在主人缠着绷带的手上略停一停,抬眼道:“还有,你得记着当年我据理力争将你从那个地方带出来、允许你拥有国籍、并且能接受正常孩子该有的教育,是为了什么。”“我知道。”“莱切帕尔女士对此可是颇有微词,听说她在你中学时期找过你?”“是的,母亲找过我。”“对你动了刑?”“是。”“那时候我太忙,你联系我时我还有点惊讶。”女人喝了口水,问道:“那时候看护你的人是谁?”“…是母亲。”“我知道,是哪个母亲?”“莱切帕尔母亲的贴身仆人。”“听说她常打骂你。”“是,她认为……孪生兄弟的死因在我。”那女人笑起来:“一群蠢货,无非是图个心里慰藉。”主人并不说话,他只略微低头盯着杯沿。两个人聊了一些泡泡一点儿也听不懂的话,然后女人立起身来跟他道别。主人说:“您肯屈尊来看我,我已经受宠若惊了。”女人背对着他,又笑起来:“照法律,我是你名义上的姑姑,应该的。”-来拜访的男人,说起来奇怪,他身上有跟女主人类似的味道。可能是她的亲戚,泡泡能闻到他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。他们聊了些什么,泡泡没听见,也并不关心,它当时一门儿心思去抓沙发上坠着的流苏。最后那男人站起来,说了句:“这样对你和她都好。”然后拍拍主人的肩,主人并没有从沙发上站起来送客的意思。直到那男人走到玄关,主人才冒出一句:“你这样做,她如果知道,绝不会心安理得。”那男人侧过脸,露出一个压根儿没半点笑意的笑容:“你不会让她知道的。徐淼,每个人都有点见不得人的事儿。你不适合跟霈霈在一起,这是客观事实;你永远没办法跟她在一起,这也是客观事实。偏偏你总是心怀侥幸,认为能拉着她往下坠——现在我告诉你,这绝不可能。”主人问:“往下坠?我只是爱她。”“然后劝她跟你一块儿死,或者两个人去无国界小岛自生自灭?”主人嚯地站起身来。泡泡耳朵贴下去,屋里气氛瞬间沉下来,它知道这种情况往往一点就炸。男人哼一声:“别激动,我绝不会纵容她这么做。如果有必要,我能拿根绳儿把她拴起来——徐小同学,你想象不到我为霈霈能安安稳稳过完这辈子做出什么,所以良言相劝——你多么倒霉、多么可怜被造出来,那是你的事,跟霈霈没半点儿关系。也别总是一口一个爱,你——”主人的脸色惨白,泡泡觉得他几乎要站不住了。“——你对她只是……”“够了!”主人浑身颤抖得厉害,他语无伦次地:“我不能没有她、我……”门开了又关上,屋里只剩主人一个人了-人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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